清明時節憶父友
(孫銘)我在當紅色記者的歲月里收集了不少史料,因為沒有時間等于浪費了這些寶貴史料。
在抗擊疫情宅在家里的時間里,正好專研有關史料。我把家父戰友們的傳記、自傳,統統找出來專研。通過研究《往事難忘·憶滄?!?林向北傳)等文獻后,對家父陳昌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在林向北的《往事難忘·憶滄?!窌杏袔锥握鹿?,恰好有他們在當年崢嶸歲月中的珍貴回憶,特此轉發一篇“萬縣七君子案”(第一部分,第六章)1937年的往事。
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清明節”,鑒于疫情我們全家不能回川祭祖,特此將此文作為一篇追思的文稿。
同時,林向北老同志系家父陳昌尚健在的唯一的老戰友,現年102歲了。特此祝林老踐行“活著就是勝利”的名言,健康長壽!請大家分享!
在抗日戰爭期間,由于國人對國民黨“攘外必先安內”的賣國方針極為反感,全國進步力量與國民黨當局的斗爭尤為激烈,發生了若干起引起全國轟動的大事件,其中被國民黨當局逮捕的全 國各界救國聯合會七位領導人:沈君儒、鄒韜奮、章乃器、沙千里、王造時、李公仆、史良。史稱“七君子案”,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例。
就在這個時候,四川省萬縣市的一些抗日救亡的積極分子也橫遭國民黨當局的迫害,也是七個人,有的被捕,有的逃亡。因此,被當地人們尊稱做“萬縣七君子案”。在這七個“要犯”中, 有五個人是我的好朋友,一個我認識,剩下的一個,那就是我林向北。
“萬縣七君子案”的第一人,名叫賈希夷,在中國共產黨黨內名字叫陳昌。“七七事變”以后,全國抗戰全面爆發,萬縣市也成立了各界抗日后援會,只是這樣一個官方的小組織,顯然不能 滿足社會各界人士抗日的愿望,于是各行各業又自動組織起來成立了各種抗日救亡的團體。首當其沖的是以《萬州日報》發起的,由文化界知名人士參加的萬縣市文化界抗日聯合會。我會的 主要領導者大都是那些中國共產黨早期的共產黨人。我就在這個聯合會的宣傳組擔任副組長,而組長就是“萬縣七君子案”的第一人賈希夷。
賈希夷(他還有20多個假名),他在中國共產黨黨內的名字(代號)叫陳昌。一九零七年臘月初八,誕于四川省儀隴縣立山場的一個破落世家,與紅軍之父朱德元帥是同鄉。賈希夷一九二六 年在葉挺獨立團(赫赫有名的“鐵軍”)擔任中尉排長參加了北伐戰爭,而后在葉挺率領的國民革命軍第11軍補充團任中尉排長、第26師司令部任中尉副官、第24師司令部任上尉副官等職。
一九二七年到了賀龍的20軍軍部任上尉參謀,參加了著名的八一南昌起義,并擔任八一起義總指揮賀龍元帥的上尉侍從副官,兼任“賀龍手槍隊”隊長,負責整個起義指揮部和起義將領們的 安全和保衛工作。賈希夷在大革命最低潮的一九二七年底入黨,黨內的代號為陳昌。我曾問賈希夷,你在加入中國共產黨時,在黨內代號為什么取名叫陳昌?賈希夷對我說:一是回歸本家姓 ,二是因剛剛參加完南昌起義,隨口取名叫陳昌。
因為賈希夷父親陳子江是清朝沒落秀才,被官逼民反,上山當上了響當當的義匪陳子江,被官府殺害后,才七歲的賈希夷被陳子江的老部下賈増儒收養為義子,為了保護陳家這位獨苗改名賈 佐。而后,又被陳子江的好友張子候土匪部帶上寨子當上了“小老兒”,練就了一身功夫,為日后的政治保衛工作奠定了扎實的功夫基礎。他因在學校打抱不平誤傷財主的孩子逃離家鄉,還 沒有漢陽造高就當兵,于1924年畢業于“川軍第六師軍官講習所”學生隊,又到“吳佩孚軍官團”軍士隊讀書。在1926年在“丁泗橋”戰役中被葉挺獨立團捕獲,經俄國顧問鮑羅廷將軍改造 ,從此走上了革命軍旅的康莊大道。
話說回來,南昌起義失敗后,賈希夷帶領“賀龍手槍隊”將起義主要將領們安全護送到香港后,才將“賀龍手槍隊”移交給周恩來的中共中央前敵委員會警衛營李營長便到河南的鄧寶珊部報 到。一九二八年他和湯昭武(南昌起義戰友)一起,策劃、組織、實施,成功發動了“石寶寨起義”,創建川東第一支紅軍隊伍。一九二九年他到澎湃領導的松口蘇維埃政府擔任赤衛大隊長 。一九三一年因中央特科的主要負責人顧順章叛黨投敵,我黨的情報系統遭到了重創。賈希夷奉命參與恢復、重組中共中央軍委政治保衛局(中央特科),從此在王世英同志、李克農同志、 徐特立同志、董必武同志等中央領導人的單線聯系下,開始了隱性埋名、十八年的特工生涯到重慶解放。即使重慶解放后,他到重慶市公安局工作也沒有恢復革命軍人的身份,繼續以灰色身 份開展反特防特工作。他曾經打入蔣介石的侍從室,作過試用侍從副官竊取重要情報,還以各種身份深入到國民黨的軍界和政界,屢建奇功。
我重點回憶我和賈希夷相識、相知、共事的往事:一九三五年,賈希夷在中央特科的直接領導下,他在重慶開辦了《新四川通訊》,以社長和記者身份為掩護進行秘密活動。這個時候,白區 黨組織幾乎全部被破壞了,四川也不例外。但四川境內的《新四川通訊社》,只有他們還有黨的關系,還在繼續、艱難、頑強地為黨工作。
賈希夷在《新四川通訊社》作社長兼記者,陳養山與陳克寒分別做總編輯和首席記者(陳養山解放后曾任國家司法部副部長、撥亂反正后任最高人民檢察院副檢查長,陳克寒解放后曾任新華 社社長和文化部副部長、撥亂反正后任北京市委副書記和人大副主任)。他們“三陳”通過各種關系,收集了國民黨和四川黨政軍的大量情報,如蔣介石的軍事動向、軍力配備、及國民黨軍 隊與四川地方軍閥派系的斗爭內幕等。
賈希夷還曾經指派他的女搭檔劉一平同志,以我岳母詩伯(即雙槍老太婆陳聯詩的化名)的服裝店為掩護,為華鎣山游擊隊運送軍火及被服;他們還計劃策動地方上一些進步人士搞武裝起義 ,配合詩伯的丈夫廖玉璧在華鎣山建立起一個范圍和軍事力量都比較強大的游擊隊根據地。解放后劉一平對我說:當時,我們將這些情況及時向中央特科的直接領導徐特立作過匯報,徐老很 支持我們的計劃??墒遣痪昧斡耔低颈瘔训臓奚?,華鎣山游擊隊員們被迫分散隱蔽,該計劃未能實現。
在這段時間,我的父親林佩堯也在重慶。他也參加賈希夷組建的《新四川通訊社》,并參與許多工作和活動。記得我爸爸經常給我寄來一些《新四川通訊社》的稿件讓我學習。不久,賈希夷 在重慶暴露了身份,不得不轉移到了萬縣,住在他的第一任妻子劉其珍的娘家里。
那時候的賈希夷,還不滿三十歲,人長得很英俊,加上思維敏銳,頭腦清醒,對人熱情,說話的煽動性極強,很快便成為萬縣年輕人崇拜的明星偶像。當年,我心目中的明星偶像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女英雄詩伯(陳聯詩),另外一個就是男英雄賈希夷(陳昌),她倆結拜為姐弟,成為一家人。
當詩伯借道赴蘇俄在萬縣被捕入獄后,我常常與賈希夷一起去監獄里看望詩伯,賈希夷與我父親林佩堯一樣叫詩伯為“詩姐”,他們之間談話的聲音很小,還用些隱語,我不大聽得明白。后 來賈希夷告訴我:我想通過國民黨上層的關系,把詩伯營救出來,可是詩伯她不同意,理由是華鎣山游擊隊早已引起了國民黨當局的注意,她自己也是早就上了特務黑名單的人,要是敵人知 道了這個被關在萬縣監獄里的女教師陳聯詩,就是他們到處找不到的那個華鎣山女共匪頭領陳玉屏,不但會弄巧成拙,還會連累到幫助過自己的一大批人,犧牲更多的同志,絕對不行!
當年,我與賈希夷經常組織萬縣的一些中小學教師和學生成立宣傳隊,沿街貼標語,喊口號,唱救亡歌曲,演街頭戲,把整個萬縣市抗日救國的氣氛搞得濃濃的。
記得有一次,我倆在萬縣的二馬路平平電影院作宣傳鼓動工作,原本只能夠坐六七百人的電影院,那天來了1500人以上,很多人只好站在那里聽。開始學生們唱了幾首抗日救亡的歌曲,接著 就由賈希夷作時事報告。他說到日寇在淪陷區的暴行時聲淚俱下,接下來又揭露國民黨不積極抗日,反而鎮壓人民大眾的抗日愛國運動,喊得聲嘶力竭。聽眾在他的帶領下不斷喊著口號,整 個電影院人聲鼎沸。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急急跑來告訴我,他說賈希夷的夫人劉其珍馬上要生孩子,要賈希夷馬上趕快回去。我寫了一張條子遞給他,誰知道他看了條子就像沒有看到一樣,繼續聲嘶力竭地向聽 眾喊著,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看沒辦法了,只好自己跑到街上去買了兩斤紅糖,三斤雞蛋,急急趕到他家里,這才知道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墒撬依飬s什么都沒有準備。我趕快把雞 蛋煮好,放上紅糖,給他的夫人劉其珍端到床頭,也算是給月母子吃了我們四川人必須給產婦的“定心蛋”。我同時安慰賈夫人,說是賈希夷有點急事,辦完了就回來照顧您。
幾十年以后,我與賈希夷的前妻劉其珍和長女賈閩生會晤時,在談起這段往事時賈夫人非常感慨氣憤地對我說:“賈希夷的一輩子,為了黨、為了革命他完全不顧家,哪個女人跟了他,都是 會吃不盡的苦呀!正因為這個原因,我才不得不和他離婚。嗨,但我沒想到這樣忠心耿耿的職業革命家最后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賈希夷在平平電影院演講后不久,一天晚上平平電影院正在放電影的銀幕上,突然出現了毛澤東的頭像,隨后觀眾涌出了電影院,到大街上游行喊口號。國民黨當局對此忍無可忍,終于對賈 希夷下了毒手。沒幾天,賈希夷突然不知去向,我急了,我到處打聽,最后找到了賈希夷的叔叔賈罕西,他的夫人就是曾經幫助我與楊光清秘密傳書的李禾芳。賈罕西當時在國民黨黨部政訓 室工作,與我父親很熟,通過賈罕西,我們才知道賈希夷被關在萬縣高筍塘國民黨中央軍第十軍的軍部,罪名是“漢奸嫌疑”。我來到第十軍軍部,不敢到門衛處打聽,也進不了軍部內,只
好沿著墻外一路喊著賈希夷的一個鮮為人知的名號“懷湘叔”(賈希夷的另外一個名字叫賈懷湘)。頭一天我沿著墻外喊了一圈,沒有動靜;第二天我又去,站在一棟樓房外面喊了一陣“懷 湘叔”。突然,我發現在第三層樓上有人伸出頭來,我一看正是他!他不敢說話,只是暗示我等一下,就把頭縮了回去,不一會他就用一砣泥土包上一張紙扔了下來。我拾起來一看便明白了 ,是叫我在第二天上午十點,在樓房左邊的廁所外面等候。第二天,我按時到了他指定的地方,咳了一聲,他就從廁所的墻縫里塞出來一張用練習簿寫成的長信。信上說:審問他的時候以為 他是共產黨,結果一聽說他與國民黨重慶行轅有關系,就沒有敢再追問,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放出來。從信上看,他的情緒不錯,說了很多慷慨激昂的話,還在鼓勵我們繼續戰斗。我拿了這 張紙條,高興得不得了,回去就組織了一批學生前往交涉,我自己則以各界代表的身份找到政訓處的秘書周承林說理,可是沒有結果。不久,第十軍轉移去了湖北沙市,并將賈希夷一起帶走 了,直到第二年的十月,才將賈希夷無罪釋放了。
解放后,賈希夷因為“歷史復雜”于一九五二年被捕入獄接受了政治甄別審查,沒有任何問題,后經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賈希夷的最后一位老首長董必武批示,賈希夷于一九五四年底來到我 工作的中國西南水力發電工程局工作,當時我擔任局供應處處長,后兼任局辦公室主任成為賈希夷的直接領導,賈希夷為招待所副所長。一九五八年,我被小人誣陷企圖保護、長期重用“歷 史復雜”的陳昌,違背約法三章將賈希夷的最后一位夫人何妨同志(祖籍是福建省福清縣、一九二三年生人、一九三七年參加革命、一九四二年參加“陳昌特工組”、一九四五年經董必武批 準與賈希夷結婚、一九八二年平反昭雪后入黨、二零零九年病故)調到工程局職工醫院等罪名,我倆雙雙戴上了“右派”的桂冠。我幸運活了下來,但賈希夷死得很慘啊!這一段往事我在后 面還要提及,請讀者耐心等待。
“萬縣七君子案”中的第二個人,是我父親林佩堯的老朋友吳昌文。吳昌文是四川梁山(今梁平)人。一九二四年在上海美術??茖W校讀書,一九二六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一九二八 年轉為共產黨員。曾參加上海工人第三次起義,一直在團中央負責交通聯絡和刊物的發行工作。一九三二年,他被團中央委派到江西中央蘇區領取活動經費,同行的兩個交通員被敵人殺害, 他與薛子正(解放后曾任中共中央統戰部副部長)裝成傳教士,才得以蒙混過關。一九三三年,他在中央蘇區工作時,正值國民黨的第四次大“圍剿”,面臨著敵人的步步進逼,他帶著部分 受傷的兒童團員撤退到洪湖中。很多兒童團員被敵人的炸彈炸死,他自己頭頂著兩個孩子泡在血腥的湖水中,靠著蘆葦管伸出水面呼吸,潛伏了整整四天四夜,才被漁民救出。這個時候,他 和兩個孩子已經極度虛弱,身上的皮膚都被泡掉了一層,經上級批準,才回到萬縣他姐姐家養病。一九三四年夏季,紅軍打到川北,他約了一個叫余治民的人,一起到川北去找紅軍。這個余 治民,曾經是國民黨十九路軍大刀隊的隊長,而十九路軍因為積極抗日,與共產黨的關系很不錯,軍中的有些將領還是共產黨員,比如賈希夷就曾經在第十九路軍搞過政治保衛工作,與余治 民的關系也很要好。吳昌文與余治民到川北去找了一大轉,最終還是沒有找著神出鬼沒的紅軍,只好回來,干脆就留在了萬縣,和我們一起參加了當地的抗日救亡活動。賈希夷與我在前面打 沖鋒,余治民與吳昌文兩個人在背后出主意做參謀,吳昌文是學美術的,刻傳單,寫美術字的活兒都由他承擔了。就在賈希夷被捕后不久,國民黨政訓處也找了個什么罪名把吳昌文也抓了起 來,在監獄里關了半年,最后吳昌文的姐姐找人說情,送了好多的“包袱”,才被取保釋放。
“萬縣七君子案”中還有一個傳奇人物,叫劉建國。他是湖北宜昌人,曾經是川北“紅燈教”的頭目,“神兵”社團的首領,此人身材魁梧,“匪氣”極重。曾經獨自一個人跳上川江中一艘 輪船搶劫,不但搶了旅客的銀錢,還下了船上護航隊員們的槍,然后一人乘一艘木筏,揚長而去,后經地方團隊多方搜尋,毫無結果。劉建國自稱有“刀槍不入”的功夫,我們常常在他家里 聽他神侃,侃到高興處,他遞給我一把菜刀,然后亮出肚皮,讓我用菜刀去砍,用多大的力氣都行。我雖然有過“飛天蜈蚣”的綽號,卻終歸是良家子弟,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掄起那把雪 亮的菜刀,壯起膽子砍了兩下,只覺得他那肚皮就像彈簧一般,那刀一挨上肚皮就被彈了回來,但肚皮一點損傷都沒有。我狠了狠心,加大力氣再砍,誰知道用力愈大,彈得愈是厲害。劉建 國看我戰戰兢兢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拍著自己的肚皮說:“林老弟,你不行,但你的筆桿子厲害,卻是一幅菩薩心腸。”他湊近我的耳朵,悄悄地說:“我這肚皮里鼓的都是氣,你硬 砍怎么行?其實你只要一拖刀,我就完了。”劉建國好象也是在街頭聽我們宣傳中認識賈希夷的,很快也成為賈希夷的崇拜者之一。在我們的勸導下決心改邪歸正,兩口子在萬縣街上做起了 掛面生意。他賣的掛面頭天撈起來放到第二天再下鍋熱來吃,照樣利索,不泥不糊,生意很好。劉建國常常把掛面攤子交給他老婆去管理,他自己騰出時間積極參加了我們的抗日救亡活動, 他經常送些掛面給我們這樣的單身漢加餐,還常常接濟那個完全不顧家的賈希夷,負責賈家里的花銷和零花錢。賈希夷被捕后,有消息說國民黨的縣黨部到處在打聽余治民和劉建國的下落, 劉建國和老婆不得不在半夜逃走了,余治民也走了。以后,我再也沒有他們的音信,怪想念他們的。
在這個時候,“七七事變”爆發了,國民黨當局不得不全部釋放了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被捕的七君子:沈君儒、鄒韜奮、章乃器、沙千里、王造時、李公仆、史良。消息傳來,我立即寫了一 篇題為《由救國無罪而談到目前的抗戰》的文章,揭露國民黨執行的“救國有罪,抗日有罪”的嘴臉,以“光頭”的筆名,在《萬州日報》上最顯著的版面上發表出來。
事隔不久,我的一個朋友楊潔清被捕了。他也是“萬縣七君子案”的“要犯”之一,楊潔清是重慶附近長壽縣的人,他的叔父楊公達,是國民黨的立法委員。楊潔清比我長幾歲,是個大學生 ,性情急躁,也是個很激進的理想主義者,與長壽地方上的土豪關系惡劣,被密告成共產黨嫌疑,只好跑到我們云安鎮,躲在滴水寺那個廟子里,幫著編寫佛學刊物。那時我在云安鎮河北小 學教書,與他認識了,常常聽他海闊天空地吹牛,覺得他的知識面很廣。我到《萬州日報》后,他也來到了萬縣,因為生活沒有著落,就來報館找到我,由我介紹到報館接收電訊新聞稿。所 以也和我們一起積極參加了抗日救亡活動。有一天,他在街頭宣傳結束后回報館,路上被國民黨特務抓去了,關進了國民黨市黨部隔壁的一個小房子里,說他煽動群眾,為共產黨作宣傳,詆 毀國民政府。特務審問他:聽說是你們報紙上常常有一個叫“光頭”的人寫的文章,煽動群眾起來反對蔣委員長,這個“光頭”住在什么地方?!楊潔清靈機一動,說我只知道南門河邊街上 有一個“光頭剃頭鋪”,我常常去那里剃頭,不知道那個叫光頭的老板,是不是你們要找的光頭,你們去查一查就知道了。楊潔清很快托人把這個消息傳給了我,我立即從報館的宿舍轉移出 來,找了個關系住進了警備區司令部。我不知道后來特務查出了真相沒有?可是即使他們有這個本事,也不敢到劉湘的警備區來抓人,所以我躲了幾天,見沒有什么動靜,也就大搖大擺地出 來了。楊潔清不久也被放了出來,被我們送往延安陜北公學去學習,后來被黨組織派往隱藏在敵人內部的一個師長張知俠(即電影《佩劍將軍》的生活原型)處,作了秘書,派上了大用場。
“萬縣七君子案”中還有一個女的“要犯”,叫范淑貞,她是萬縣市一個國立小學的校長,也是個抗日救亡的積極分子,并上了特務的黑名單。賈希夷被捕之后,特務開始大抓我們的人,我 們通過關系,也趕緊把她送去了延安。
就這樣,特務們列上黑名單的七個人,即:賈希夷、吳昌文、余治民、劉建國、楊潔清、范淑貞和化名“光頭”的林向北,有三個人(賈希夷、吳昌文、楊潔清)被國民黨當局被捕,但四個 人(余治民、劉建國、范淑貞和林向北)幸運跑脫了。由于局勢的變化,連“國家級”的“七君子”都放了,他們還在法庭上把國民黨當局駁斥得狼狽不堪,萬縣市級的“七君子”當然也就 沒事了,被抓進去三位“要犯”也先后釋放了,沒有被抓的四位“要犯”也就“逍遙法外”,大搖大擺地在抗日救亡的戰線上繼續活躍、綻放著革命激情的火花(作者林向北,于2010年新年 ,時年92歲)。
附件一:林向北同志簡介
林向北,1918年生,1936年參加革命,1938年入黨,一直在四川從事地下工作,系雙槍老太婆陳聯詩的女婿。在重慶解放的第一天接待200多位同志,先后在重慶、四川省電力等系統工作,長 期幫助老戰友陳昌同志恢復身份和黨籍。1982年離休后重新拿起筆桿子,撰寫了200多萬字的革命書籍,不愧為百歲紅色作家?,F在定居四川成都。
林向北,男,漢族,1918年生于重慶市云陽縣云安鎮一個破落的工商業家庭。該家族在中國革命歷程中產生了8位地下黨人(父親林佩堯、岳母陳聯詩、岳父廖玉璧烈士,本人林向北、夫人廖 寧君,妹妹李梅霞、妹夫陳作義烈士、妻弟廖亞彬),系雙槍老太婆陳聯詩的女婿。
1938年林向北與其父林佩堯同志一起加入中國共產黨。系“萬縣七君子”第七人,解放前一直從事黨的文化、青運和地下黨的工作。解放后,歷任重慶市委統戰部人事科長、重慶市江北區委 辦公室主任、中國西南水力發電工程局供應處長、辦公室主任、四川省電力局工會主席。
1958年被錯劃右派、文革期間更慘遭迫害,終于1980年平反昭雪。
解放前13年革命生涯和獲得“右派”桂冠的18年煎熬,即在31年的革命與磨難中,讓他提練出的自己人生信念是:活著就是勝利!
1982年離職休養后,他先后在重慶市黨史辦參與黨史研究、整理出版《雙槍老太婆陳聯詩自述》、《往事難忘》、《狂風惡浪一小舟》等革命回憶書籍,并在《紅巖春秋》和《晚霞報》等報 刊上發表了數十篇回憶文章。在林老離休后35年的紅色作家生涯中,一共撰寫了200萬字、20多部革命回憶錄和詩冊,不愧為百歲紅色作家的稱號。
附件二:陳昌同志簡介
陳昌遺像(1907-1960),1907年臘月初八生,1926年參加“鐵軍”,1927年參加南昌起義擔任“賀龍手槍隊”隊長,1928年擔任梅縣蘇維埃政府赤衛隊大隊長,1929年成功策劃“石寶寨起義 ”,1931年在中央特科宣誓做“無名英雄”開始了18年的諜戰生涯,1949年在重慶市公安局任特警,1952年起遭迫害于1960年含冤去世,1965年中組部平反恢復革命歷史,1981年中組部再次 昭雪恢復中國共產黨黨籍,黨齡從1927年12月計算,并舉行骨灰盒覆蓋黨旗儀式。
陳昌,曾用名:賈佐、賈希夷、賈希一、賈懷湘、賈邵誼、賈紹宜等等20余個化名,男,漢族,現年110歲,四川省儀隴人,1907年生、1926年參加革命任葉挺獨立團(鐵軍)排長、1927年擔 任賀龍副官,參加南昌起義兼任“賀龍手槍隊”隊長負責保衛南昌起義指揮部及起義將領的安全和保衛,在大革命最低潮的1927底勇敢地加入中國共產黨。
1931年顧順章叛黨投敵使上海黨中央和中央特科遭到毀滅性破壞時臨危受命參與中央特科重建,從此開始了18年的諜戰生涯,最大的貢獻是他領導的“陳昌特工組”在莫雄將軍處獵取的“鐵 桶計劃”,為黨中央、中央紅軍的戰略大轉移作出了貢獻,才有了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
1949年,他為了營救渣滓洞難友暴露了身份,為了保衛新重慶,果敢放棄回黨中央的機會留在重慶市公安局繼續當特警(繼續以灰色身份開展工作)從事反特肅反工作,從1952年開始慘遭迫 害,1958年戴上右派帽子,于1960年含冤謝世。
1961年由王世英(中央特科直接領導人之一)、湯昭武(南昌起義的老戰友)兩位老戰友聯名向黨中央申訴恢復革命歷史和名譽,于1965年由中共中央組織部第一次平反恢復革命干部身份, 糾正錯捕錯判和極右,但黨籍只承認到西安事變,1978年由陳養山、陳克寒(中央特科的兩位老部下)兩位老戰友聯名向黨中央申訴,終于在1981年由中共中央組織部第二次平反昭雪--恢復 黨籍,并舉行了陳昌同志骨灰盒覆蓋中國共產黨黨旗儀式。
附件三:陳聯詩同志簡介
陳聯詩遺像(1900-1960),又名陳玉屏,1900年生,四川省廣安市岳池縣人。祖上曾出過翰林的書香望族。1928年入黨,三次組織“華鎣山起義”,練就成為“雙槍老太婆”,解放后在重慶 市文聯等單位工作,1960年7月22日在重慶逝世。
陳聯詩,又名陳玉屏,1900年生,四川省廣安市岳池縣人。
1921年從岳池女子師范學校畢業并留校任教。1923年1月,與革命烈士廖玉璧結婚。1923年秋,與丈夫廖玉璧一同考入南京東南大學。1926年,隨丈夫一同返回四川岳池縣秘密發展地下組織。 于1928年7月加入中國共產黨。
1932年,受中共岳池特支委派在魏家溝組建游擊隊,后更名為“川北赤衛軍”。10月,欲趁四川軍閥混戰之機奪取岳池縣,泄密被捕入獄。1933年,經黨組織營救獲釋出獄。1936年8月,接上 級指示到蘇聯去學習軍事,行至四川萬縣時被捕入獄。1937年11月被無罪釋放出獄。
1949年任重慶市婦女聯合會生產部副部長。1952年6月16日被迫脫離中國共產黨。1954年進入重慶市文聯美術家協會工作。1960年7月22日在重慶逝世。
陳聯詩系川東華鎣山游擊縱隊的主要創建者與領導者之一,其傳奇的經歷在華鎣山地區和重慶地下黨中廣為傳揚。善使雙槍,故被世人稱為“雙槍老太婆”。據著名小說《紅巖》的作者楊益 言先生講訴,陳聯詩為《紅巖》中“雙槍老太婆”的原型之一。